小花故事 | 我喜欢你的四种方式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是。徐樛樛同志是我见过的最牛小学生。”

Aug. 5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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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姜辜 

摘自:《小花阅读》杂志






- 1 -


老实说,我觉得徐樛樛很奇怪。


名字什么的就不必说了,我跟徐樛樛从初一开始就是同班同学,但一直到现在,我也还是会把“樛樛”这两个字念成“谬谬”或者“球球”之类的发音。要是用写的,那就更困难了,我永远都猜不准最后那几撇到底是三还是四。


于是我妈那句怎么说也说不腻的话就再一次有了登场的机会,她说,我就是那种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典型存在。


但这话,一半一半吧,毕竟不管怎么着,长个子对男孩子来说都是一件开心的事。我也认真的想过了,就算有朝一日这个世界因为人类的愚蠢而面临毁灭,那我也宁愿做一个没脑子的一米八,而不是一个聪明的一米六。至于我和徐樛樛,单纯的不熟罢了。


初一到高三,快六年了吧。我对她的认知,仅仅停留于“好学生”这三个字上面。


而我开始觉得她奇怪,是在一分钟之前。


学校打铃的时间比我手表上的秒钟要慢上半个圈,所以趁着这三十秒的空档,我能做很多事情,比如说,左手拿着矿泉水右手抱着篮球不慌不忙的晃进教室里。


虽然我成绩不怎么样,对念书这件事也提不起大兴趣,但老师还是很慈悲的没有把我按进角落里和饮水机作伴。我的位置在第五排倒数第二个,我要回到那儿,就必须经过现在围成一团正叽叽喳喳聊着天的女孩子们。


我咂咂嘴,也不知道她们哪来那么多话要讲,明明每天都在见面,日子也总是在重复着过。


“洗面奶是不可能祛痘祛斑的,它只能起到一个基本的清洁作用,洗完之后你觉得不干不油就可以了,”虽然徐樛樛被掩在人群中,但我认得她的声音。没意思,我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矿泉水,原来好学生跟朋友进行普通聊天时的音调也像是在催收作业本。


“我换过好几种了,最好用的还是那个牌子,对了,还有水乳你们也要记得……”


等等——在那口带着些许凉气的矿泉水一路冲进我胃里的时候,我突然反应过来了。


徐樛樛为什么会站在这儿以自身为例子讨论起了洗面奶这种东西?虽然她是女孩子,可她作为一个雷打不动的好学生,难道不应该聊一些三角函数星标课文或者是动词形态之类的么?


“常凌霄!赶紧回座位上去,铃都打完两遍了,你还傻站在那干什么?”


随着班主任的的出现,我才后知后觉原来我多出来的三十秒已经用完了,同时,我还非常碍事的挡住了徐樛樛的路。她说着麻烦借过的声音非常小,但不可避免的是,我们对视了。


六年了,这是我和徐樛樛第一次,靠得这么近。


齐刘海儿还是那么厚重,黑框眼镜也还是像个酒瓶底儿,但这次不一样,这一次我竟然透过这些表面的东西发现了其实徐樛樛长得并不丑的事实——行吧,虽然和我兄弟暗恋的那个级花没得比,但至少徐樛樛的皮肤很好,在我看来,跟电视里那些擦了粉的女明星没有区别。


可以说,在这一刻,我对徐樛樛的认知进行了一次质的飞跃,但她却好像还是老样子,匆匆的看了我一眼之后,就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于是我又很傻的站在原地愣了愣,因为在她推着眼镜埋下头的那瞬间,她的鼻尖好像蹭到了我夏季校服上的纽扣。痒痒的。奇怪。




- 2 -


放学后,我一反常态的拒绝了哥们的各种邀请,抓着空荡荡的书包就跟着徐樛樛出了校门。


不是我今天不想去学校后街上网吃冰花打台球,也不是我对徐樛樛突然就安了什么不可言说的心思,我跟着她的原因其实非常简单,就想请她帮我一个忙而已,还是很小的那种。


进入高三之后,我们班换了一个数学老师,好巧不巧的,是我爷爷当年的学生,而他昨天在自我介绍之后估计觉得场子有些冷,便突发奇想的问了问担任数学课代表的徐樛樛关于前任老师留下来的暑假作业的情况——当然,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我一张卷子也没做。


我这个人虽然打架可以输,游戏团战也可以死,就唯独有点遭不住我爷爷那软硬不吃的臭脾气,所以不管怎么着,我都得试试让徐樛樛别把我的名字给报上去——尽管我们不熟。


“常凌霄,你到底打算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不得不说,徐樛樛这突然的一嗓子的确吓到了躲在角落的我。而她倒是若无其事的摸了摸正蹭着她白色帆布鞋的小流浪猫,又将手中的猫粮往地上洒得多一些之后才面朝着我站起来。橙红色的夕阳和波光粼粼的护城河统统倒在她的背后,我们俩的影子都被拉得老长。


“这都是我喂的第六只流浪猫了。”徐樛樛直直的看着我,镜片儿像是在发光。


行吧,我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原来早被她发现了。


“你找我有事吗?”标准的询问口气。我甚至都能想象到徐樛樛在办公室里面对老师时的口气了——当然,好学生如她,肯定会把刚才那个“你”换成一个“您”。


莫名奇妙的,我就被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联想给逗笑了。


于是我一边点头一边朝着徐樛樛走近,顺道也把自己要说的事情给交代了清楚。


“这个……”

不出意料的,我看到了徐樛樛略微为难的表情。


也对,就算她今天课间和女同学们很起劲的讨论着洗面奶,那也只能证明徐樛樛就是一个用洗面奶的好学生而已,帮着坏学生欺瞒新来的老师这种事,想必她是不愿意的。


“其实不告诉老师也不是不可以。”正当我准备挥手走人时,徐樛樛却大大方方的咧着嘴冲我笑了一下,“但是作为交换条件,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我有些意外的愣在了原地。一是意外这么多年下来我竟然从没发现徐樛樛有两颗非常明显的小虎牙,二是意外原来所谓的好学生竟是这么难对付的一个存在——这是要跟我等价交换?


“我们话剧社最近排演的剧缺了一个重要角色,常凌霄,要不你来吧?”



- 3 -


要不你来吧?

来什么来,来个屁啊。


我坐在话剧社的专用休息室里将一沓不厚不薄的剧本翻得哗哗作响——故意的,就是为了表达出我性格不大好并且心情也不大好,所以希望边上几个高二的学妹能立刻终止她们捂着嘴偷看我的动作。但是话又说回来,让一个一米八多的男生出演坏心肠女巫这种事,其实放哪儿都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当然了,我的意思是,如果这个倒霉的一米八不是我的话。


徐樛樛。我在心里暗暗的嚼着这个我已经牢牢记清发音的名字。你欺人太甚。


“乌苏拉——”


说曹操,曹操到。徐樛樛笑眯眯的提着一大袋冰镇饮料推开了休息室的门,她是副社长,总是喜欢给成员们买些吃的和喝的,偶尔遇到好学的学弟学妹们,她还附带讲解疑难课程。


“怎么样,剧本记熟了没?”她一边说一边递了瓶矿泉水到我面前,“台词不难背吧?”


“幼儿园的小屁孩都知道你这个剧本。”我不咸不淡的应着,但手还是很诚实的接过了那瓶水——这点我倒是比较满意。虽然徐樛樛日常弄混大家伙酸奶的口味,但对于我偏爱的矿泉水牌子,一次也没出过错,“海的女儿——”我轻轻地啧了一两声,“无聊。还不如灰姑娘。”


“友情提醒一句,新社员是没有资格跟副社长叫板的。”


徐樛樛挑了挑眉——我是说,虽然她的上半脸都被她的刘海和眼镜盖得差不多了,但那种小男孩一般的得意和淘气是没办法盖住的。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她其实比我想象中,要活泼很多。


这么想着,我眼睛又不自觉地落在了被我揉成抹布一般的剧本上,那一页正好是我和徐樛樛的对场戏——也就是想王子想到发疯的小美人鱼爱丽儿出于无奈只能去找深海女巫乌苏拉帮忙。尽管爱丽儿是个愚蠢的主角,但在我看来,乌苏拉更无聊,整日躲在深水区捣鼓这个捣鼓那个,要了爱丽儿的声音还不够竟然还要了其他人鱼们的长发——真是一个寂寞的变态。


“放心吧,我已经跟服装师说好了,女巫不穿裙子,就只一个长袍子,够义气吧?”徐樛樛依旧笑眯眯的,直到窗外的风将休息室里的贝壳风铃吹得清脆作响时我才发现她今天换了一根头绳,酒红色的,还带着一颗珍珠模样的装饰物,“暗紫色你能不能接受?黑色也行——”


我张张嘴,正准备提议说要不在黑色长袍上给我镶一排铆钉时,休息室那张半开半掩的门就被人彻底推开了——隔壁班一男的,话剧社社长,叫什么名字我给忘了。总之,在他出现之后,徐樛樛立刻将乌苏拉的服装大业抛之脑后。她跟着他走了,用的还是那种很高兴的表情。


“不会吧,常学长——”也许是我眼里的情绪奇怪得过于诚恳,所以咬着酸奶吸管的学妹忍不住轻轻地喊了我一声,“你不知道社长和副社长是一对呀?”


不知道。徐樛樛从来没跟我提过好学生还会早恋这回事,恶俗的是,居然还是办公室恋情。


“听别的学姐说社长和副社长感情可好啦,特别是副社长,知道这是他们高三届最后一次参与话剧活动而且社长下个月也得退位之后,就一直为了这个话剧而忙前忙后呢。”


“小美人鱼和王子——虽说童话故事是悲剧,但我看,现实未必嘛,好像他俩成绩都很好。”


“那他们以后会考上同一所大学么?要还是同一个专业就太好啦。”

“会结婚吧?那以后养猫还是养狗呢?我看副社长好像挺喜欢猫的。”


行吧,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女孩子间总有那么多聊不完的天了——哪怕聊的内容跟她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继续坐在凳子上,没有目的性的拧着矿泉水瓶盖,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 4 -

从小到大,我听过许多莫名其妙的结论和定律。


比如说如果你想认识一个谁,那么你会发现其实你和他之间的距离最多不会超过八个人,又比如说如果你想接近一个谁,那么你会发现上帝一定会充满善心的帮你一把给你创造种种机会,再再比如说我眼下正经历的这一种——如果你跟一个人突然变得有些熟了,那么你就会发现这个人的身影会开始蛮不讲理的充满你的生活——挺无解的,类似于每次打开电视机看到的总是那几个相同的连续剧片段。


“常凌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徐樛樛皱着眉,将数学书啪的一声反扣在桌面上。我先前就说过了,我成绩不怎么样,对考大学这件事也模糊得很,但班主任却不怎么想在高三一开始就放弃我们这群中下游的学生们,于是他干劲十足的成立了十几个帮助小组,然后大手一挥,我和徐樛樛,就这么绑一起了。


我百无聊赖的转着笔,正准备说其实我在努力听的时候,徐樛樛却突然下巴一扬作出了恍然大悟状,“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因为隔壁班的班花站在外头的走廊上所以心猿意马是不是?”


是个屁啊是。我看起来不想学习那是因为我单纯的不想学习。而且在快要成年的我看来,被一个女孩儿影响自己的心情和动作,那是一件非常丢脸并且不成熟的事情。怎么着都不酷。


“我不喜欢她。”


我面无表情的扭着脖子往外面走廊上看了一眼,然后没来由的,对徐樛樛坦诚得有些过分,“我哥们儿追了她好几个月,她说什么都不答应,但是礼物什么的又照收不误——我哥们儿傻呗,以为她真的是为了高考,结果上个星期发现她和邻校一高二的在一块了。啧,有点惨。”


“我也不怎么喜欢她。”徐樛樛此刻的表情有些好玩,像是苦恼困惑,又像是纠结难堪,末了还夹杂了一丝不具名的羞赧,“上学期我和她一块参加化学竞赛,都拿的一等奖,但其实考试的时候我就发现她带了小纸条——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觉去告状很像一个小学生。”


我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徐樛樛,然后没忍住的笑出了声,“那你记到现在?也真是一个小学生。”


“小学生怎么啦?”自尊心受到挑衅的徐樛樛愤怒的推了一把鼻梁骨上的眼镜,“小学生也比你会做数学题,班主任还不是派了我这么一个小学生来教你——”


“是。徐樛樛同志是我见过的最牛小学生。”


我耸耸肩,顺着她的话接了过来,“赶明儿我就告诉班主任我们班最厉害的小学生正在早恋。”


然后徐樛樛就没说话了。趁着她鼓着脸颊愣神的一瞬间,我抽出了她指间那只黑色的钢笔,“走吧,天黑了,高中生有义务请小学生吃关东煮。”


徐樛樛喜欢吃关东煮这件事,是我偶然发现的。


某一次放学之后我和几个哥们儿骑着租来的摩托车从后街呼啸而过的时候,我看到了徐樛樛和她那个社长男朋友,两人表情也就那样——怎么说,类似于两个好学生在讨论一道高分题。接着,他们就停在了关东煮面前,我也莫名其妙的招呼着我哥们儿踩了一脚刹车。


他俩又聊了会,最终以社长甩手走人,而徐樛樛独自掀开关东煮的红色塑料帘为结尾。


摩托车再次飞驰起来,带了些秋意的凉风吹乱了我的发型,我将没点燃的烟顺手丢在了路边的垃圾桶旁。我搞不懂为什么徐樛樛的男朋友不陪她吃关东煮。那家的鹌鹑蛋真的还蛮不错。


“常凌霄,你知道吗。”

徐樛樛一看就是关东煮的至尊客户,老板甚至在捞虾丸的时候多送了她一串海带。


“啥?”我漫不经心的往自己碗里添葱,她在我右手边儿开了一瓶冰豆奶。


“要是美人鱼不是住在又咸又凉的海水里,而是住在像关东煮这种又香又热的浓汤里,那么打死我我也不会因为要和王子在一起而去找女巫换腿的。”

徐樛樛满脸虔诚的捧着纸碗吸溜了一口汤,油烟味儿的热气不断,她的镜片也蒙上了一层雾。


“那个——”尽管我知道我想问的话和她刚才莫名其妙的感叹没啥关系,但我还是想问,毕竟我真的好奇很久了,“你明明是个好学生,为什么要谈恋爱?”


“这有必然的联系吗?”徐樛樛一边摘眼镜一边侧过头望着我,“我们现在是学生,好好学习是本分,但这不代表我就是一个非常死板并且热爱学习的人啊。所以对于我来说,除开学习和高考之外,话剧也想好好演,街边小吃也想好好品味,早恋什么的,当然也可以试试啊。”




- 5 -


话剧也想好好演,街边小吃也想好好品味,早恋什么的,当然也可以试试。

一连好几天,我脑子里都是徐樛樛满脸认真说着这段话的表情。


不得不说,这段话被我翻来覆去横七竖八的理解了一通之后,我还是觉得说得挺有深度和内涵的。看来徐樛樛不仅可以当数学课代表,好像连语文课代表政治课代表什么的也能胜任。于是我暗暗决定,如果下学期还能投票选举班干部的话,那我再也不弃权了,统统投给她。


重复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快入冬了。


之前一直忘了提,学校在国庆之后给高三生颁布了一条新法则,说什么周日下午的放假时间变成了自愿上自习的时间——当然了,这天底下哪有自愿上自习的学生,特别是一抬头还能看见班主任还坐镇讲台那种。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时候谁脸皮更厚谁就赢了——那自然是我。所以除了被徐樛樛点名要到的几个周日下午外,我基本上都歇在市中心新开的网吧里。


但眼下这一次,歇得我恨不能立刻跑回教室捧起教科书大声朗读——毕竟遇见徐樛樛现任社长男友带着邻校女生来上网这种事,也太尴尬了。特别是他俩还紧紧牵着手,并且有说有笑。


这时我的手机屏幕也心电感应一般的亮了起来,发件人是徐樛樛不错,但内容却是要我上完网回学校的时候给她捎一晚关东煮,多辣多葱那种——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男朋友都要跟人跑了你知不知道?我恨铁不成钢的回了一个好字,转而又对上那社长略显尴尬和无措的眼神,我下巴一扬,示意他跟我来。


“你妹妹啊?”

以男人对男人的了解,我知道那肯定不是妹妹。但很奇怪,我就是这么问了。


那社长靠着刚刚翻新不久的白墙壁对我摇了摇头,然后盯着他自个儿的鞋尖说,“你看到了。”


“废话,我又不是瞎子。”我嘲讽似的撇撇嘴。他倒是很坦白。这时我才发现我手里还抓着一包软烟——对,我就是因为要去前台买烟才遇上了正在上机的他俩——我想了想,还是没有用太难听的称呼,毕竟前几天我已经答应了徐樛樛平时少爆粗口。因为她说,女巫要优雅。


我拆开软烟的包装,朝对面人递了一根过去。毕竟男人之间,不管是敌是友,烟总归要发的。


“我不抽烟,谢谢。”

靠。我感觉我按火机的力度比平时大了很多。靠。我在心里又骂了一遍,这他妈什么人。


“今天的事,你会告诉樛樛吗。”

啧,他居然还有脸叫她樛樛。酸得我牙疼。


“你不喜欢徐樛樛了你就该跟她明说,来这么一出,挺没意思的。”


“不是。”也许是我此刻过于平淡的态度让那社长产生了就算我不是他的同盟但至少也会保持中立不管这档子事的错觉,这厮竟然厚颜无耻的冲我笑了笑,“不能说我不喜欢她了,只是我们在一起好几个月了,她除了偶尔愿意让我牵手之外——常凌霄,”我并不意外他知道我的名字,也许徐樛樛提过,又或许是老师们口中的反面教材,总之,无所谓,“我们都是男的,你肯定也懂——但你可能不知道,别看樛樛平时那样,其实她摘了眼镜还挺漂亮……”


把燃到一半的烟扔出去的同时,我的拳头也准确无误的挥在了眼前人的脸上。


“所以呢?这就是你欺负徐樛樛的理由?我在前台看到你的时候就已经想好怎么揍你了。”


他毫无防备,被我打得一个趔趄差点直接蹭着墙面倒在地上,几乎是整个左脸都挂了彩。


没意思,我往角落里啐了一口,我向来不喜欢打这种碾压局面的架,于是在这一拳之后,我只是仗着身高优势揪住了他的衣领。而他因为吃痛和无法反抗,只能喷出一阵又一阵灼热激烈的呼吸。我看着他,尽力的平息着那阵搅痛我太阳穴的愤怒,可是不行,除了徐樛樛在关东煮红色塑料棚里的那张脸,我什么也想不到了——她摘掉雾气蒙蒙的眼镜,长长了的齐刘海被她用一个黑色发夹随意的拨到了右边。因为加了一大勺辣椒,她的脸颊和嘴唇都变得红彤彤的。她眨着眼,那里面有湿漉漉的柔软和向往。她笑着说,早恋什么的,也可以试试啊。


试什么试,试个屁啊。


好学生就该好好念书,美人鱼就该老老实实的潜在海底唱歌。至于这世界的坏蛋,偶尔也能交给深海女巫这种迷人又冷酷的反派角色——是吧,反正,我觉得是。




- 6 -


行吧,有一说一。


其实我这人毛病真的很多,最典型的就是一旦冲动起来做事就非常欠考虑。

比如在拳头挥向话剧社社长的那一刻,我既忘了打人不打脸这个基本的礼仪准则,又忘了第二天就是话剧社的公演日——一个肿了一大半边脸的王子,怎么化妆都是没办法登台的。


但我这人还有更个典型的毛病,那就是喜欢咬着牙齿梗着脖子不认错。


不就是一个王子么,我兄弟那么多,难不成还没办法临时推一个上台?再不济,我就女巫王子混合出演总行了吧?当然,我这是在开玩笑,我比受不了愚蠢的美人鱼更加受不了这个傻而不自知的王子,特别是这王子还有一段和邻国公主结婚的戏码——光是想想我要和一个不怎么熟的学妹踏着结婚进行曲当着全礼堂师生的面走个百来米时,我的鸡皮疙瘩就没办法压下去。所以,王子什么的,还是勉强勉强让兄弟当吧。毕竟我很满意我女巫袍子上的铆钉。


“诶,那个美人鱼——”

在最后一场景换场的时候,我站在酒红色的幕布后,一把拉住了已经换好白色纱裙的徐樛樛,并顺手把道具师慌忙塞在了我怀里的玩具匕首递给了她,“要不你干脆杀了王子吧,回到海里去,别变成泡沫了,多不值啊你说是吧,反正最后就你一个人的戏,你想怎么演就怎么……”


“你在想什么呢?”徐樛樛歪着头,认真的看了我一眼,她今天摘了眼镜换了发型,还化了一个很正儿八经的海洋舞台妆,怎么说呢,很好看。“我是安徒生一定要被你气活了。”


“我这是结合现实灵活改编,不信你自己问问美人鱼变成泡沫了后不后悔。”我有些心虚的砸了砸嘴,虽然我没有告诉徐樛樛那天在网吧的事儿,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她不说,我猜她也已经知道了个七七八八——包括我殴打她前男友并且差点搞砸话剧演出这两点。


“泡沫就泡沫吧,没关系。”徐樛樛紧了紧手里的匕首,一溜烟似的,。


随着旁白最后的一声叹息,这场话剧也算是顺利收尾了。


参演人员们挨个站成一排不断的鞠着躬,我也顺应着大家伙这么做着把自己对折的动作,但一来一去间,我发现我身旁的徐樛樛眼睛亮得过份——那不是所谓的珍珠眼妆。是她哭了。


“喂,你别吧。”台下雷动的掌声好像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所以我也不确定徐樛樛能不能听到我的话,“哭什么啊,娘们兮兮的。你人生还长着呢,指不定以后要被劈更多次腿……”


“我本来就是女孩子!”她别过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还有常凌霄你会不会安慰人啊!”


就,明显,不怎么会啊。我瘪瘪嘴。这什么世道,深海女巫被小美人鱼吼得大气不敢喘。


“我才不是难过那个呢。”徐樛樛抽了抽鼻子,“我是为了小人鱼难过,王子太过分了!”


“是啊。”我看了看站在最边上的王子,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临时拉过来帮个小忙而已,居然开口就是一个学期的网费和水费——哪有这么当兄弟的?”


噗嗤。

徐樛樛终于没忍住的破涕为笑了。

“常凌霄,”她喊我,“我饿了。我们去吃关东煮吧。”


“行啊。”我又点点头,并且麻溜的报出了徐樛樛的老三样,“虾丸鱼丸还有魔芋豆腐。”
“还有……”

“知道啦。”


我想了想,还是从袍子巨大的口袋中掏出了徐樛樛的珍珠王冠,这是剧情前半段中她还是个公主的象征。于是我又煞有其事的想了想,最终决定把它端端正正的重新戴回了她头上。


“泡沫就泡沫吧,我请你喝两瓶冰豆奶。”






摘自:《小花阅读》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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