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童话丨你真的了解小红帽吗?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听 说 全 世 界 最 有 品 的 人 都 关 注 了 熙 来 攘 往


No.80| 2016.12.22




小红帽的故事我看过两个版本。


一个版本里,小红帽和她的外婆都被邪恶的大灰狼吃掉了,主人公死亡,故事结束;


而另一个版本,小红帽和外婆虽然被大灰狼吃掉了,但是机智的猎人趁大灰狼睡着的时候,剖开了它的肚子,顺利的救出了小红帽和她的外婆。




第一个版本很残酷,一点也没有童话的美好,他的作者是法国诗人佩罗。


作为一个皇室文人,佩罗的民间童话都是写给那些出入宫廷的上流社会的女性看的,他把狼比喻为一个可怕的男人,是在告诫那些年轻的女性要拒绝诱惑,保持贞洁。你看他加上的那段“教训”,分明就是说给大人听的。 


另一个版本,就是我们从小所流传的版本,它出自《格林童话》。说到格林童话,许多人都会以为是格林兄弟自己从乡下搜集来的。其实不是,格林兄弟一次也没有去过乡下,他们的故事,一多半都是从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女子那里听来的。


所以,格林童话中的故事,多半是小姐们希望的那样,有王子、公主登场,故事的结尾总是以王子或者是公主结婚而收场。


《小红帽》这个故事,就是他们从一个名叫珍妮特·哈森普夫卢格的年轻女子那里听来的。珍妮特具有法国血统,早先曾经从书上读到过佩罗童话。 不过,格林兄弟对佩罗的《小红帽》进行了重新改写,还把另外一篇民间童话《狼和七只小山羊》的结尾给搬了过来。 




我们先来谈谈佩罗所写的《小红帽》。


佩罗写这个故事的背景,是当时法国上流社会极尽的风气。故事的核心,是一个小女孩和野狼同床而眠。


是的,《小红帽》从来不是什么童话,当时根本没有童话也就是儿童文学的概念,哪怕是《鹅妈妈故事集》中的一些轻松愉快的故事,都包含着严肃的目的。


其中《小红帽》尤其意味深长,如果结合当时的社会背景来看,《小红帽》简直可以堪称是色情文学了,这也不能完全归罪于佩罗的个人立场,当时的法国宫廷,实在是过于淫秽不堪了些。


在以“性道德”为主题的版本故事下,在法国凡尔赛宫内讲的《小红帽》故事说:不贞洁的女人不如死了算了。




当时,路易十四在巴黎的郊外修建了极为精致的庭院,整日整夜带领着王公贵族们放荡不羁,纵情声色。宫廷里甚至有传言,,这程度实在是令人咋舌。


在这酒池肉林的欢宴中,许多王公贵族家的妇人也参与了进来,她们可以通过婚外情得到财富,而她们的丈夫也乐见其成。




这样的风俗习气在法国宫廷算不上道德败坏,更多的是一种娱乐。


而就算离开了皇宫,贵族世界也是有声有色。在当时,沙龙作为一种充满逼格的事物在高级知识分子间流行起来,也成为了一些贵族妇女的社交重心。


她们直接在床上的接待她们的客人,谈论文学、艺术,也聊婚姻、爱情和理想,在这些沙龙里,女性主义的思想在酝酿传播着。





女性性生活的开放作风已经让他们暴跳如雷,但这并不是因为爱或者嫉妒,仅仅是因为女性的贞操是婚姻交易中的重要条件,作为父亲的一件“财物”,在价格上有所“贬值”,这已经足够让男性们怒气冲冲。


更何况这些“出轨”的思想?这才是真的大逆不道。持有保守主义立场的人们已经无法容忍。


于是参与这些沙龙的的女性成为了社会攻讦的对象,哪怕他们本身身份高贵,但也不能避免嘲笑和蔑视。


一些保守派的人士直接斥责她们是扰乱社会阶级和性别的高级,道学家布吕耶尔甚至将受过教育的女人比作收藏品——只适合拿给好奇的人观看,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在这样的社会大背景下,代表宫廷立场的佩罗写出了《小红帽》,旨在警醒女人要洁身自爱。


在佩罗《小红帽》的手稿里,有着充满隐喻的插图。图中小红帽与大灰狼一起躺在被子里,小红帽斜靠在枕头上,伸出手温情脉脉的抚摸着大灰狼的鼻子。




在佩罗的笔下,这些大灰狼喻义着巴黎那些上流人士,他们出入沙龙,勾引年轻的妇女,他们毁坏家庭传统,解体社会价值,而小红帽们则充满着罪恶,她们会迎来可预见的、必然的命运——被狼所吞噬。


在英文版的的《小红帽》里,佩罗说得更加直白了,“注意啊!众人皆知,这就是圆滑的狼,最危险的一种狼!”




相比第一个版本的残忍,第二个版本的故事——被猎人所拯救的结局更为人所知,毕竟《格林童话》岂是浪得虚名。


这也要托时代的福,小红帽和她的外婆有这样一个相对美好的结局是因为有了儿童文学存在的土壤。


这时候已经是维多利亚时期,工业革命带给社会的改变实在是太过巨大,越来越多的人从乡村迁移到城市,比起当学徒,他们拥有了更多的自由时间在家里,同时,伴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越来越多的孩童得以存活下来。


家庭的观念变得越来越重,家长们开始意识了“童年”的特殊需求,而市场如此敏锐逐利,儿童文学应势而生。


与大多数人想象的不一样,格林兄弟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做儿童文学,他们是学者、专家,哥哥致力于法律和比较文学,弟弟研究的则是中世纪文学和民俗。


他们的目的不在于娱乐,受众也不定位于儿童,甚至可以说,这是一本德国民俗与外国民俗比较研究的专著。


但格林兄弟还是走上了儿童文学的路子,原因无他——实在是穷。


阳春白雪的东西自然曲高和寡,市场带来的温饱富足才是实实在在。




到了1819年,格林兄弟更新了故事,在这个版本里,他们忍痛割爱,删除掉了那些不适合儿童阅读的内容。


此后,格林兄弟的一生都致力于儿童文学,他们搜集材料,将故事修纂整理,他们希望这些民俗故事可以对儿童和家长有教化之功。


比如《小红帽》,就从一则性寓言变成了家庭寓言。格林兄弟删除了佩罗原版中带有性色彩的文字,赋予了《小红帽》维多利亚时代的特征。在这一版里,小红帽的妈妈曾劝告小红帽不要离开正路(原版没有),也新增了英勇机智的猎人这一男性形象(指父亲)。


小红帽未曾听从妈妈的劝告,铸成大错,幸亏还有猎人来拯救一切.....童话的寓意不言自明,它宣扬女人的顺服、男性的权威,这是这个时代的体征,也是当时家庭生活的规范。




格林兄弟也曾写过另一个不同的结局,在那个结局里,小红帽与外婆联手杀死了另一匹狼,但这样的女性实在是不符合当时社会的品味,格林兄弟索性将其从后跋中删除。


不管怎么样,小红帽在这个时代获得了一个相对较好的结局,她把脱下来的衣服又穿了回去。


一过就是漫长的几百年。一直到上个世纪,事情开始有了变化,在公共传播中,甜美小红帽变成充满情欲的小红帽,仿佛是开始寻找最初版本中埋藏的线索。


1943年,美国漫画家艾维利笔下的小红帽,是好莱坞脱衣舞娘。野狼盛装打扮,带着高帽子,身穿燕尾服,外婆的屋子变成街角的,霓虹灯上写道:“外婆的店,来看看我!”在“落日脱衣夜总会”,声称有三十个全裸的舞娘。小红帽浓妆艳抹,披着红色连帽披肩,在舞台聚光灯下,迅即脱去披肩,篮子也抛出去,展现丰满的身材,然后劲歌热舞、摆臀扭腰……野狼看得欲火攻心、血脉贪张。


在1953年《时尚》杂志中,蜜丝推出以“小红帽”为名的不褪色口红,刊登拉页广告,“小红帽”早已成熟,左半部的广告词打着“让野狼现身……”




1990年,美国加州有两个学区禁止播映或者谈论小红帽的故事,因为这个版本的内容中,小红帽宽衣解带与野狼上床,她早就知道躺在床上的是狼,不是外婆。


小红帽象征童年,从一开始,简短的故事就涉及几个恒久的主题:家庭、道德、长大成人、进入社会以及男女关系虽然不断被改编,但也不断被挖掘。


小红帽越来越强大,在2015年登陆Xbox One、PS4和PC三大游戏平台的《伍尔夫:小红帽日记(Woolfe: The Red Hood Diaries)》,官方故事介绍是这样的:


“故事中我们无畏的小红帽走上了复仇之路,而游戏的的场景也非常有趣,包括危险烟雾喷涌工厂,迷人的中世纪村庄和被邪恶扭曲丛林。”


从这个海报中,大家可以感受到她的气氛了:



此时,小红帽已经不可避免地被加上了暴力色彩。


到了二十世纪,女性主义的思潮为更多人所接受,一些女权主义先驱对《小红帽》进行了改编。在众多女权主义修订的版本里,以默西赛德郡女性解放组织中的四名女性修订的《小红帽》最有趣味。


在她们的笔下,小红帽面对野狼时淡定从容,她眨巴着可爱的眼睛,从灯笼裤中掏出了手枪,砰砰砰的把狼给崩了。




当人们再次在森林里遇到小红帽的时候,小红帽已经不再穿红色的披肩,不再带愚蠢的兜帽,她会说,“嗨,看我的狼皮外套”。


有褒扬自然也有贬斥,有女性主义者借用小红帽宣传自己思想,自然也有人借小红帽攻击女性主义。


其中以Roald Dahl的《小红帽》最为搞怪,在Dahl的笔下,小红帽看到大灰狼厚实发亮的皮毛就两眼放光,当即从灯笼裤里掏出手枪射杀了狼。在他的《三只小猪》的故事里,小红帽再次出场,这时候的小红帽以杀狼而声名远播,三只小猪找上门来,请求她的帮助。


小红帽答应了小猪,可是当小红帽回家的时候,她带着的可不只是狼皮外套,还有猪皮箱。




我不知道你所熟知的是哪一个版本的故事,但毫无疑问,她无处不在。


但是我们所熟知的版本几乎都是脱离了原始的版本和内涵,在每一个时代,小红帽都被赋予了新的剧情,蕴含着新的意味。


这些童话当然不是真的事情,但是它反应了时代社会的变迁,宫廷派、民俗派、女权主义者,甚至动物保护组织都可以借小红帽表达自己的思想,这样看来,我们就生活在小红帽所生活的森林里,我们可以成为狼、成为猎人、成为外婆、成为小红帽本身。


《小红帽》的故事也许会被再次改写,而黑童话是对童话的颠覆。换句话说,在黑童话里,男与女、善与恶、文明和野蛮、已经和未知的界限都变得模糊。但无论如何,写童话的人都一定脱离不了他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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