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正读高三,住在学校,马上要高考了,学业很紧张。那时候没有电脑,就连用个手机也算是学校里的土豪了,所以,我们除了看课外书解闷就躲在被子里听广播。
同学们听广播都是听午夜鬼故事,“背靠背”、“人头拖把”...听完都不敢睡觉。有时候都不敢听完,匆匆的调台了,只敢第二天午睡的时候听室友复述。
那时候我很喜欢听《夜色温柔》。《夜色温柔》以前的主持人就是现在中央台名记者柴静,她是在20岁左右时主持了夜色温柔。那个节目文学性比较强,节目的导语是用的卞之琳的《断章》,每到午夜节目结束时郑智化的《让我拥抱你入梦》。
偶然间调到经济频道,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接着听众的热线电话,说时事社会,成人世界里的利益纠葛和感情故事。新的一扇门向我开启了。我也暂时把《夜色温柔》放在一边了。
他谈打工族,谈农民,谈贪官,谈爱情和梦想;记得有一次有人打电话进来聊食指的《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罗刚让他读,他就满怀激情地朗诵起来,夹杂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而罗刚说他读得特别好因为他爱着这首诗对这首诗有感情。
;他会在广播里读小说,读过余华的《活着》和《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他向听众介绍余杰的书;他会很耐心地听别人讲自己的故事,再阐述自己的意见,不一致时激动起来会和听众争辩……
后来他接了个假冒日本人的电话,耐心地听他讲完辱骂中国人的话后才与之争辩,那就是他的最后一期节目。当时我已经快要高考了,虽然面临着人生抉择,也面临着各奔东西,但节目早已让我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节目结束后我还是很激动,热血沸腾,起来点亮灯写了满满两页稿纸泄愤。
之后我再也没等到他的声音,接下来连续两周的节目时间都是不间断地播放革命歌曲。
听说他被抓起来了,但后来又放出来,再也没有回到话筒和听众前,而“罗刚事件”和节目的录音在网上传播当时让全国网民们知道了“罗刚”的名字。 现在想来他也许是个带着偏执和血性七分胆识三分自恋的中年男人,。而当时他所给我来带的东西就好像是看格林童话的孩子偶然间看到了王尔德童话,发现原来这个真实的世界有那么多的痛苦、沉重和不美好。
尔后对这个世界的苦难心怀怜悯,对生命心怀感恩和谦卑。虽然这个真实一面的展开是痛苦的,但脚踏坚实的大地却感觉这个世界变得更生动,有更大的维度让人去思考和感受。 后来我读了很多余杰的书,后来我把鲁迅全集也读完了,,再后来我也会喜欢读经济学方面的书。这似乎像个蝴蝶效应,他煽了煽翅膀,我就更成熟了。 其实这就是人生的潜在意义,你能给别人带来一些东西。 基翁拍完《十诫》在他自传里写:在柏林的大街上,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认出了他,拉着他的手哭了起来。原来这女人虽然与女儿住在一起,却形同陌路已经五六年。
若干年后我也希望我能给别人带来一些东西。 其实,小小的我深夜在被子里听他的声音还有另一个原因,当时朦胧地暗恋着的女生也在听这个节目,第二天我们总会聊一聊前一天晚的节目内容。而每每想到和她同时在节目最后罗大佑的《你的样子》的歌后睡去总是那么心安。她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个恬静、优雅、学习成绩好还喜欢开玩笑的女生。原来我那个时候虽然并不懂得爱情,却也是从爱情里获取力量的。 其实,今夜想到她是因为突然想起他在节目常常会说的“朋友,生活是一段一段的。
十五年前不觉,十五年后深以为然。
收拾好美好的回忆,去面对更好的明天。
——以此纪念我跌跌撞撞成长着又并不够成熟的十五年,以此纪念那位很久没有听过的罗刚。
因为,我一直是星空下的守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