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声国际(第203期)王景亮《夏天的童话》朗诵:左儿

夏天的童话

作者：王景亮

朗诵：左儿

        夏天的大兴安岭是个童话世界，特别是雨后的清晨，群山在若有若无的薄雾中若隐若现，飞鸟在哗啦啦的流水声里扑棱棱的飞，露珠在五颜六色的花朵上晶莹剔透地闪烁，炊烟在温柔湿润的风里扶摇直上。

        大兴安岭的夏天来得突然，基本没什么过渡。当满山的达达香在残雪中怒放的时候，夏天其实已经开始孕育了。忽一日，你感觉到有点热，放眼看去，昨天还是满目苍凉的山怎么就换上了绿装，水边的垂柳，昨天还是干巴巴的样子，今天就憋出一身毛毛狗悠闲地随风摇曳。气温也让你在一天之内把身上的棉袄棉裤秋衣秋裤线衣线裤一层层剥掉，只穿件背心汗津津地满世界跑，蝈蝈什么的像是从地里钻出来一样，蹲在草尖上，叫得那叫一个欢！ 

        夏天是孩子们的季节。桃花水一下来，孩子们身上就都痒起来，水的诱惑是少年们无法抗拒的。大兴安岭的水又凉又急，老人们讲：馋的很！经常有半大小子在刚刚到膝盖深的水中出事，所以，大兴安岭的夏天也是家长们严防死守的季节，斗智斗勇的故事层出不穷。我们院儿的约定是食指和中指上下摆动。这暗号一出，十分钟之内，院里的孩子明显减少。从大院儿出胡同走不多远，就是穿城而过的小河。沿着河边茂盛的红柳刺梅棵子往南长着两棵老榆树的地方，河水在这拐了一个弯，形成了一个锅底坑，这就是承载着我们欢乐的"泳池"。在这里游泳是需要勇气的，不仅是因为水流湍急，更是因为凉。从山上下来的水，扎骨头凉。下水之前，先得在鹅卵石河床上疯跑热身，然后尿点尿抹在肚脐上，据说可以让肚子不受凉，这是阿荣旗来的义哥教的，不知有什么道理，反正大家都这么做。趁着热劲，扑入水中。小地方人，不会花样，一色狗刨，鼓着嘴手脚并用，水花四溅地向对岸游去。锅底坑不大，一分钟就能游过去。赶紧上岸，在对岸的草甸子上猛跳，半晌才感觉到胳膊腿又是自己的了。水就是这么凉。

        东边日出西边雨，是大兴安岭夏天的典型气候。响晴薄日的天气，眼见着飘过来一朵乌云，接着就是一阵畅快淋漓的雨，将那些毫无准备的行人浇得四散奔逃。那雨线随着云影往前推进，这边是雨丝如麻，那边是阳光普照，不由你不感叹这自然的神奇！

        大兴安岭的夏天又是山洪多发的季节。看远方青黛色的山峦盖上了乌云的帽子，只消半日时光，那山水就呼啸着灌满了河槽，让原来清澈舒缓的小河，变成汹涌咆哮的大川。急急的洪水，带着泥石朽木，草皮树根，兴高采烈地狂奔而来，浩浩荡荡地倾泄而去。等你听到消息过去看时，它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别以为大兴安岭的夏天都是那么火热，高温只是在中午时分，早晚是断断不会有的。随着清晨黄嘴朱顶的苏雀欢快的叫声起来锻炼的人们，都是要加一件外衣的，而那些夜间在野外作业的人们，更是要穿棉衣的，甚至有夜班的巡更人，还会穿起老羊皮袄呢。那一年，几个十七八岁的孩子，那时叫知青，被分去菜地巡更。菜地在镇子外边，隔着河，本来没人偷，只是没有什么活让知青干，就安排了这么个营生。夏天的夜晚，穿得就有点杂，以小棉袄居多。只有海子披着件老羊皮袄。他是从关里投亲来的，一嘴山东腔。那一日，正值望月，一轮银盘高悬中天。不巧的是半夜时分阴了天，风吹树影多了几分诡异。刚刚还在讲鬼故事的几个人，忽然没了声音，汗毛倒竖着往前疾走。猛抬头，就见树荫里黑影飘过，直吓得一声喊，回头狂奔而去。半晌，有人颤声道：别跑了，实在跑不动了，大家这才停下脚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互相问着：看见啥了？没有啊！过了半晌，海子带着哭腔嚷道，俺滴屁已（皮衣），俺滴屁已跑丢了！刚站起来的年轻人，又都笑得趴在了地上。

        大兴安岭的夏天是短暂的，无霜期也只有五十多天。记得有一年，生产队新选了个队长，想搞点创新，就在队部前面种了百十棵窝瓜。每天晚上用些破帽头子什么的把秧子盖起来，早晨再打开。一直到了六月中旬，觉得没事了，晚上就没盖。结果那天晚上一场霜，把秧子全冻死了。那年的夏天就在新队长骂骂咧咧的叙述中结束了。

        短暂的夏季留给岭上人家太多的美好和遗憾，好在后面还有秋天，虽然也是来去匆匆，毕竟还能给岭上的人们些许安慰。我家住的那个小镇，准准的五一一场雪十一一场雪，中间四个多月，要经历春夏秋三季，虽然短，到还是一丝不苟地轮转，对习惯了冰封雪裹小镇居民来说，再短也是一个完整的四季轮回呀！

（图片来源于网络）

王景亮：原籍北京，生在呼伦贝尔，工作在大庆。做过记者，当过编辑，在公务员岗位退休。闲暇时光写些小文陶冶自己，博一乐尔！